杜雲龍明顯不太想看視頻，但劉戰都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他不想看也不行了。只能拿著平板電腦回了病房，硬著頭皮看了下去。

猜到他可能沒耐心看完所有視頻，所以，劉戰特意挑了最關鍵的那一段。杜雲龍剛剛走到杜立行的病床前，還沒來得及坐下，畫面中便出現了車禍發生時的場景。

神秘跑車沖撞杜立行，杜立行車子失控，為了不撞上孩子向反方向打方向盤，然而卻因此撞上滿載乘客的大巴……

看到屏幕上發生的一切，杜雲龍原本已經坐到一半的身體猛然站直，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已經播放完畢的屏幕，半天，才顫抖著重新點開了視頻。他跟瘋了一樣反反覆覆將那則視頻看了好幾遍，不知是想確認車禍現場的細節，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是這樣……原來……”直到平板電腦出現電量報警，他才失神地跌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只是眼神中卻依然滿滿都是難以置信，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條普通的交通監控，而是喪屍圍城，外星人降臨地球。

看到他這副表情，劉戰越發的替杜立行鳴不平，終於忍不住出言諷刺道：“立行不是壞人，他不是你印象中那種為了享樂，置他人安全於不顧的壞人。你根本就不知道當時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想，你也沒有興趣知道。別人是智子疑鄰，你卻從一開始就把兒子放在了有罪的位置上。有罪推定啊，就連這個時代的警察都不會這麽做了。”

劉戰的語氣尖酸刻薄，滿懷惡意。可惜的是，杜雲龍卻根本沒在聽。

“原來是這樣……既然是這樣，他們為什麽還要處理掉視頻？”杜雲龍此刻已經完全沈浸在了他自己的情緒之中，抓緊了平板電腦，激動得渾身顫抖，“他們怎麽可以處理掉視頻？這是故意誤導輿論！這是陷害！”

劉戰冷笑了一聲，絲毫不顧忌杜雲龍此刻已經行將崩潰的情緒：“如果這是陷害，那麽陷害杜立行的人也是你。是你讓他們處理掉那些視頻的，不是嗎？”

按照當時的情況，連智腦也不敢確定最終處理掉視頻的到底是張孝雲那邊的人，還是杜雲龍那邊的人。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杜雲龍必定也曾經下過處理掉那些視頻的命令，不然，身為一個父親，他不可能對如此關鍵性的證據缺失不聞不問。

杜雲龍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如遭雷擊般楞在了當場。他此時才猛然想起，當時得到消息，自己的確曾特意吩咐秘書處理掉所有視頻。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讓人處理掉的，竟然不是兒子的罪證，而是能夠證明兒子清白的證據。

劉戰說的沒錯，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陷害了立行……如果不是視頻在陰差陽錯中曝光，自己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

想明白這一點的一剎那，杜雲龍頓覺渾身冷汗涔涔，手中的平板電腦無聲地從指尖滑落到了地上，屏幕上瞬間出現了蜘蛛網般的裂痕。

“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你是在保護兒子。”劉戰冷眼望著面前失魂落魄的中年男子，“然而，可笑的是，正是因為你的保護，他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知道網上現在怎麽說他的嗎？罪有應得。甚至有人說，就算他把全身的器官都挖出來，也無法彌補他犯下的罪行。生命的最後關頭，他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別人。他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待遇。”

如果不是杜雲龍一開始就認定兒子有罪，張孝雲他們絕對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擺平一切。自己最親的人，卻成了害死自己的兇手的幫兇，如果杜立行知道這一切，將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杜雲龍仿佛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嘶吼了一聲，顫抖著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也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劉戰不敢確定，此刻的他是不是在哭。

目睹此情此景，她終於感覺憋在胸口的那口惡氣消減了不少。撿起地上的平板電腦，心情愉快地走出了杜立行的病房。

離開前，她回頭掃了病床上杜立行一眼。來自未來的基因修覆液果然不是白給的，大腦的情況恢覆得很好，如果不是納米機器人一直抑制著大腦中樞的活動，此時杜立行說不定已經開始有眨眼，甚至翻身這樣的動作了，就像母親子宮裏正在發育的胎兒一樣。

網絡上某些視頻的傳播就像病毒一樣，一旦引起了關註，傳播的速度便會呈幾何級數暴漲。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無辜的。就算有人打定了主意要找他的麻煩，因為事故起因於另一輛跑車的碰撞，認真算起來杜立行也是受害者，撐死了也不過只是個超速行駛。

是時候開始考慮該怎樣讓他自然地醒來了。

劉戰原以為接下來的一切會順理成章，沒想到的是，那些視頻卻沒有跟她預想中那樣迅速席卷整個網絡。為了替未來的身體洗清罪名，智腦情緒空前高漲，短短幾分鐘就把消息散遍了整個網絡。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發出去的帖子，掛出去的視頻鏈接每次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它怎樣更換網名，更改ip也無濟於事。

智腦不信邪，鍥而不舍地嘗試了一次又一次。然而，無論它嘗試多少次，結果都是石沈大海。就連不少出言聲援它的網友也遭遇池魚之殃，不約而同地被封號被黑。

“靠！不是吧？輿論封鎖！”智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遭受的待遇，身為聯邦智腦，一向都只有它封鎖別人，還從來沒有享受過被人封鎖的待遇。它哭笑不得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劉戰，惹得劉戰緊緊皺起了眉頭。

“不過是一場車禍，至於嗎？”劉戰被對手的興師動眾深深震撼了。

她開始還以為是張孝雲他們動的手腳，仔細一想，又有些不對。張孝雲他們再怎麽神通廣大也不過是幾個富二代，這一切絕對不是他們能夠做到的程度！這個時代的富二代吃喝玩樂還行，塞錢讓某幾個網站的內部人員賄賂也不是不可能，但把事情做到現在這種程度，不是在開玩笑吧？

智腦又不是普通人，它發布的消息可不是那麽好刪的。雖然沒用動用超越這個時代的技術，卻盡可能把所有發布帖子的帳號都提到了最高權限，後來見情況不妙，甚至還冒用了不少有權有勢的人物的名義。不動聲色地刪掉那樣的帖子，別說只是張孝雲他們幾個富二代了，就連他們的爹親自出馬，也未必能夠做到。

“既然不是張孝雲他們，那會是誰？”劉戰百思不得其解。杜立行現在在網上再怎麽有名，也只是個富二代而已，至於讓別人如此處心積慮來對付嗎？

“想想除了張孝雲他們之外，還有誰最不想看到我成功洗脫罪名。”智腦雖然已經以杜立行自居，可惜，它終究不是杜立行，根本就不知道杜立行除了張孝雲他們之外，還有哪些敵人。

“看杜立行那樣子，也不像是那種會得罪很多人的人。”杜立行的電腦雖然已經被張孝雲拿走，但網上的痕跡卻沒那麽容易清除。這段時間，智腦已經通過他在網上留下的痕跡大致摸清楚了他是怎樣一個人。

那小子就是個普通的宅男而已，愛日漫，更愛美漫，愛推理，更愛游戲。排除掉他富二代的身份，帥哥的外形，本質上就是個比起三次元更愛二次元的宅男。既然是比起現實，更喜歡沈浸在虛擬世界中的宅男，自然對普通人沒什麽興趣，更談不上得罪什麽人了。

哦！他倒是曾經在游戲裏仗著大神的身份踩過不少人，但那只是游戲而已，不可能讓對方追殺到現實世界吧……

“你覺得，會不會是朱家？”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智腦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剛剛跟杜立行配型成功的那幾位等待器官移植的病人。除了朱正月，其他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如果動手的真是他們，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家。

腦海中閃過朱家的資料，劉戰越想越覺得可能。朱家的確有動機，也有能力完成這一切。

除了張孝雲他們，朱家絕對是最不希望看到杜立行成為受害者，甚至是英雄的人。

人們可以接受把一個紈絝惡霸大卸八塊，拿他身上所有的身體器官去救人，但如果換成一個好人，一個英雄，這樣的抉擇就明顯艱難得多了。

杜雲龍原本就拒絕拔管，一旦得知兒子是被冤枉的，必定會更加難以作出決斷。腦死亡之後，大腦不再分泌人體必須的各種激素，病人的身體狀況每時每刻都在惡化，再拖下去，器官隨時有可能會出現衰竭。器官一旦衰竭，也就失去了移植的價值。

朱家好不容易才等到孩子配型成功，自然不想等來這樣的結果。

劉戰雖然已經想清楚了這一切，卻依然有些無法接受：“不會吧，如果動手的真是朱家，那他們這麽做，跟恩將仇報有什麽區別？”

智腦的反應卻比她平靜得多：“未必是恩將仇報，可能他們打算等朱正月換完腎之後，再替杜立行平反。你別忘了，在普通人眼裏，杜立行已經是個死人了，既然是死人，暫時受點委屈又能怎樣？我覺得，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最好還是守著點杜立行。”

“啊？沒那麽誇張吧？”劉戰被智腦暗示的可能嚇到了。

“不要低估了人類拯救最愛的人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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